对无数修道者来说这应当是令人欣羡嫉妒的冥悟,天下九成的修者终身求道,却至死不知“道”在何处,少年在这样的年纪缘见一面,往后多少年的修道之路都清明了几分。
然而对渐渐回过神,持剑怔立的裴液来说,这是场令他有些压抑沉默的邂逅。
他在修剑院里苦思修研两旬,和崔照夜及阁守们不断努力,不是为了在这里告诉自己,你的剑应该顺天而行的。
他可以学这样的剑,也一定能用得不输给任何人,但在这时,在辛巳年腊月的神京城,他要的是另一条道路。
而且一定得是从面前这苍渺之天中破出来!
裴液定了一会儿,他这时有些体会到方继道压力深重的忧思了。
然后他忽然回过头,见朱问不知何时已立在院边,其人手里握着书,立得很靠角落,面容端肃,似并不想打扰到他。
“……朱先生。”裴液连忙下意识将剑藏在背后,颇有种出轨被捉般的尴尬,“我……见院里没人,随便练练剑……上午读的书温习过了。”
朱问点点头,语气很寻常:“我想起来,你要学《四气玉烛剑》是不是?”
“啊……对,托许馆主向闾鼎哲子问过,说要过些考核,再看传不传授。”
“你剑上赋性确实很难得,但一力求剑,真气似乎也没太落下,是经脉树有异吗?”
裴液惊讶,愣了一会儿,还是如实道:“我丹田脉树称为《禀禄》,也叫‘丹田种仙’,能吸收灵玄自行生长——灵玄就是……”
朱问点点头,倒是教诲的语气了:“仙权是神物,但所来未明,你倚仗之时也需谨慎。”
“……哦。”
朱问抬手轻咳了两声,示意楼上道:“走吧,今日有些晚了,但亦可补半个时辰。”
依然是二层小楼的临风台上,一切陈设确实未变,只昨夜这位哲子似乎把那罐干花收回了屋中,未令它受霜冷残损,此时又捧了出来,稳当地放在桌角,拿帕子擦了擦罐子,以拂尘扫了扫茎秆的灰。
这动作很寻常,朱问就此来到案前,与少年相对而坐,朱问依然展开了那本进度刚刚过半的医书,裴液则仍读仪礼,今夜就这样过去。
……
而在天理院之外,神京城酝酿的风浪已如海上黑云。
二天之论依然杳无音信,很多人已在传言天理院其实无法完成论证,道理自然也很简单——已经蹉跎了十年,难道今日说成便能成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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