博望城东南。
夜色深寂如渊。
李蔚如仍然倚在那颗蓬然深茂的老树中。
如今的博望城里其实已经很少有东西是他年少驰骋时所见的样子了,这棵树应当算一个。
老人把剑抱在怀里,手里轻轻翻着一本有些旧的册子,面孔荫翳在枝叶之下。
册子封面四字是“翡翠精解”,老人其实已经很久不看这些东西了,他的剑也早不再需要书上的文字来规束,但前些日子那个少年递来了一本玉脉之剑,于是整个门派的剑道便一下向前拉长了远远一截。
这条路并非没有存在过,但走过它的人都早已成了典阁中的古老名字,如今作为整个门派剑诣最高之人,向前开拓的责任落在了他身上,他当是尽力向前,把该蹚的路都蹚出来。
最重要的一步就是现在这里——黄翡翠要怎么和玉脉风瑶相系,老人得先自己想明白,然后落到纸墨上留给后辈,成为翠羽向《飞羽仙》攀登的第一道阶梯。
两天来他已把《黄翡翠》的几個重要典籍重新翻过,如今这本《翡翠精解》已是较偏僻的一册,书中写的东西老人其实瞧一眼就懂,但却总是在翻过一页后,时不时地停驻片刻。
良久,他轻轻合上了册子,那叶影下的下颔偏转了一下,它的主人似乎是抬头望向了天空。
或者只有在这样孤寂的境地,老人才真正浮出些心底的情绪,怀中鞘柄无声分了开来,枯瘦的指头轻轻摩挲着露出的寒刃,按下的力气令甲缝有些发白。
许久,他才缓缓把刃推回了鞘里,下颔回正,重新翻开了手中夹指的书。
昨日他没有再更换位置,因为无洞递过来一张短笺:“明剑主已离城两日,若仍未见敌踪影,则想必不会再来。”
但李蔚如还是在这里等着。
前两日他和少女说这是人手不够、只能落在自己身上的活计,但实际上无洞并没有提,这是他自己要来的事务。
李蔚如瞧得出来,这位鹤检其实对每个人都抱着一双警惕的眼睛。
但李蔚如没有纠结这种事情,几天以来他以全部的注意投入这座庄园,然而直到现在,除了些蛛丝马迹,他确实没有察觉到任何人进入过这里。
他真心实意地感到些庆幸,但另一种情绪又令他再次怔怔望向了天空。
也就是在这时,他指上一停,忽然感到身周的秋夜冷雨更萧瑟了一丝。
他猛地按剑向庄园深处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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