湖心亭拥炉看雪的这两个中年男子竟是公安、竟陵的两大名士袁小修和谭友夏,这二人向张原说着久仰,语气却颇有揶揄之意——
张原心道:“王微曾向谭元春学诗,前几个月谭元春到过金陵,或许王微向谭元春说起过我看轻竟陵诗派的事,俗话说‘别人的老婆好,自己的文章妙’,话虽粗俗但包含世情俗理,谭元春以诗鸣世,我借《谈艺录》里的评语说他的诗酸寒贫薄、险涩零碎,谭元春当然不爱听,而且谭元春又是汪汝谦的朋友,汪汝谦在湘真馆吃了大亏,少不了要向谭元春说我和王微的坏话,袁小修对我的印象自然也会受谭元春影响——”
张原的态度是,这些名士,他可以相敬,但不会刻意去巴结,若对方对他抱有恶感,那他是不会看在对方是历史名人份上就退避三舍的,该反击时决不手软,当下淡淡道:“两位大名士对在下一介后生小子说久仰,在下惭愧。”
谭元春道:“后生可畏,在下的诗文在张公子眼里不值一哂,岂不是后生可畏。”这谭元春发泄怨气有点急不可耐啊,被人批评了一下诗文真就这么如同深仇大恨了?
张原不动声色道:“谭先生的诗在下也曾拜读,岂敢说不值一哂,只不过放在上下三千年里算不得大家而已。”
这其实是大实话,谭元春怎么能和李杜欧苏那些大家比,但在恃才自负的谭元春听来,就很不舒服,笑得很勉强,说道:“张公子既这般精于赏鉴,想必也能诗,不知能否让在下拜读几首?”
袁小修笑吟吟打量张原,他也很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个张介子的才学——
张原却真没心思和这个谭元春论什么诗文,与大兄雪夜游西湖,要的是一种清冷孤绝的意境,未想遇到同样有此雅兴的袁、谭二人,二雅相逢遂成俗,争强好胜实在是煞风景的事,但既然谭元春一定要争,他没有理由退避,满腹诗书难道都是白读的,两世为人的优势何在,当即侧头看了大兄张岱一眼,心道:“大兄,咱们兄弟同气连枝、同仇敌忾,弟今日就要仗大兄撑腰了。”说道:“谭先生既要指教在下,那在下求之不得,不如就今夜湖心亭看雪写一游记,谭先生一篇,在下一篇,如何?”
张原一边说着,一边坐到毡毯上,从穆真真手里接过一杯苏州白酒,杯口热气袅袅,酒香袭人,一口喝干,但觉一道热流直下胃肠,百骸开窍,浑身舒泰——
谭元春见张原言语虽然彬彬有礼,但那神气明显意含挑衅,冷笑道:“好,口占如何?”
张原道:“悉听尊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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