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在任何一个地方结识的士子们中间,能和这些人中的某一个稍沾些联系,就如即将升天之鸡犬,宛如金衣加身,从此“凤台有路”,聚集的都是周围人欣羡巴结的眼光。
为了这样一次投目,游走诗会,干谒文章,托人引荐,供人挑选……欲要上与进,先做低与小,早是整个神京、乃至整个大唐的常态。
他早就屈心折志不知几回,早就醉酒泛舟不知几次,有时因为他诗文的锋芒太盛,有时因为他的膝盖还不够低,有些相识的朋友离开了,他们背着包袱说:“玉谿,走吧,他们弄弯弄钝了你,你都很久没有写那样的诗了。”
但他还是选择留在这座城里。
“陶令篱边色,罗含宅里香。”
他一生都做不了安心归于篱边夕阳的隐士,他的心一直是在跃动的,不论是愤怒、厌恶还是渴望。
他游荡在这座繁华的天子城里,也不清楚自己的使命,只渴求着二十多年人生的一个交代,那些曾经的东西有的被抛弃,有的被封存,后来他把它们统一称作“脸面”。
他用了很久明白了“你想说什么不重要,他们想听什么才重要”的道理,他越来越适应那道向上通过的孔隙——只要变成它所要求的形状。
这就是他眼中的世界。
直到他听到——
“老贼,我迟早割了你的头。”
整个世界仿佛远去。
那一幕仿佛狠狠地、沉重地撞击在心腹之中,一瞬间他感到窒息般的呕吐,下一刻伴随的是酸畅的、催泪般的痛快。
一个生来就带着镣铐的人,是终身不知道要摘去它的……除非他真的见到了自由的舞姿。“你是,谁家弟子?”玄狐之面的语声听不出喜怒,只是此时这个宴场里若他不开口,也没人开口了。
裴液抬起头,竟是同样面无表情:“公为公,私为私,前辈若有所询,可在之后约见。”
总要有人来圆场的。
无数贵客毕竟还在宴上,甚至包括后面那位依然眸色浅淡的四殿下,天意所传的十六字依然写在幕墙之上。没有人认为一个少年雁检的挑衅就能动摇大唐之基,那么自然也不该让整场宴会失控。
所以青衣侍者来请时,男子怔了两息才看清他的嘴型是朝向自己。
少年真的给他报了名字。
是的,所谓“余假面者较艺”本是自己设来游戏的规则,想较艺者便不摘,已摘了想对诗也大可以去……整个宴场里,只有他们这样攀附而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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